原創|重生之失而復得71-72(update: 0507)

重生之失而復得71-72(更新:0507)

note: 71-80皆會更新在這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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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傍晚時分,厚重的雲層掩蓋了整片天空,天色急遽暗了下來,很快降下傾盆大雨。在雨聲淅瀝裡,陸靜澤心裡慶幸著遠處上班的魏重芳有車可開,不用冒雨穿過大半個城市才能回來。
  當他走去地下停車場時,他發現車是乾的。而魏重芳把車開出停車場時,似乎對外頭的大雨一無所知。
  在車子完全進入雨中之前,陸靜澤急轉頭從後座往外看了一眼,車尾確實是乾的。
  你剛剛是從公司過來嗎?陸靜澤忍住一個疑問,他不確定應不應該開口。這個問題的另一層意思是,你剛剛去哪了?
  那是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,好像眼前再正常不過的一切,實際上都是虛假的;明明每件事、物都跟真的一樣,卻又似乎有哪裡不對勁;明明真實得不應該有懷疑,但為什麼又有一股異樣的悚然在心底纏繞、攀爬,最後成為一種預示般的危機感,如同就要失足踩空的那一瞬間,危險、恐懼和等待摔落的無助一次併發。
  他看了一眼身旁開車的魏重芳,後者一面開車、一面口唇掀動正說些什麼,外頭的雨聲太大,蓋過了說話的聲音,他聽不清楚。他感覺到自己開口回了幾句,但依舊聽不見自己說話的內容。大雨彷彿不只下在車外,也下在車內,一寸一寸地漫淹開來,流進耳裡。

  這一日直到最後,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一日。除了不合邏輯的乾燥車身之外。
  他們吃飯、回家,一切好像沒什麼不同。隔天是上班日,魏重芳如常地早早進房休息,陸靜澤則稍微晚一點。等他躺上床時,以為早就睡著的魏重芳卻輕輕翻了個身,伸長手橫過陸靜澤,將他帶到自己懷裡。溫熱的呼息與乾燥的唇吻同時擦到陸鏡澤的後頸,他僵了一下,然後暗暗希望魏重芳沒有發現。
  在魏重芳把跨部往自己的臀間蹭來,堅硬的感覺抵著臀腿的位置來回蹭著,陸靜澤忍不住道:「明天還要上班。」
  「我知道,」回答埋在陸靜澤的頸後,魏重芳沒有進一步的行動,倒是將一隻手伸到陸靜澤的睡褲裡,像是找個溫暖的巢穴取暖似地,把手掌塞在體溫偏高的跨間。
  陸靜澤扭了兩下,沒有掙開,便不再動作。身後的動靜很快就安靜下來,只剩後頸上沉沉的、規律的呼息,陸靜澤知道魏重芳睡著了,為此他暗自鬆了口氣。明明心裡有些紛亂,但擁抱的力道、熟悉的氣息、親密的觸碰,仍然具有安撫的作用,陸靜澤知道自己還是需要這些實質上的連結。他躺在只有兩個人相擁才能製造的溫暖裡,微微地弓起身子。
  半夜,突然一陣寒冷鑽入被裡,陸靜澤睡得很淺,一點溫差便讓他醒了過來。他發現那股涼意緣自床上空著的另一邊,本該躺著另一人的枕上和床上,摸過去一片冰涼,不知道離開了多久。
  他從床上坐起,心底也是冷冷的,即使半個身體還裹著冬被,從指尖到腳心卻褪失了溫度,他止不住微微地顫抖。
  陸靜澤看了手機時間,快要天亮了。他摸黑走出房間,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躺在一堆抱枕上的那人沉沉地睡著,蓋了一張毛毯,光看著就冷。
  他無聲地靠近,沒有把人吵醒,睡著的那人一隻手擱在胸前,手裡虛握著手機,音源孔上插著耳機,耳塞還塞在雙耳裡,看上去是聽著什麼入睡。陸靜澤輕輕拿走手機,拔掉耳機線,猶豫地按亮了螢幕。
  這支手機沒有設定解鎖密碼,只需要動根手指滑開螢幕,就能進入主畫面,做任何自己想做的操作。包括偷看所有私人訊息。
  真的要這麼做嗎?陸靜澤不斷反問自己。他心知自己若是選擇打開解鎖畫面,就不會只是看看魏重芳睡前究竟聽了什麼,不會只是這樣而已。拿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地抖著,顫抖像感染似地蔓延到全身,連呼吸都難以平靜,即將侵犯他人隱私的罪惡感讓他心跳加速。真的要這麼做嗎──
  螢幕畫面往右滑開,跳出來的不是排列APP的主畫面,而是一支播完而暫停的影片,標題是「吉他社期末成發 part 2. 小方」。
  暫停的畫面是影片裡某一瞬間的影像截圖,陸靜澤一下就認出這支影片拍攝的表演是哪一場。他怎麼會忘記,他不可能忘記的,因為這場表演的台下觀眾裡,他本人就在某處。
  但是,為什麼魏重芳的手機裡會有這支影片的連結?而又是為什麼,魏重芳半夜離開房間,獨自在客廳裡打開這支影片,聽著影片中的人唱歌而入睡?
  陸靜澤跳出影片畫面,快速點開手機裡的通話紀錄,連續好幾則都是自己的號碼,間或出現一兩個家人或朋友的名字,都是他認得的人。他的腦袋一片空白,已經無暇去思考這麼做不妥、不對、不應該,但是他無法控制自己。因為有什麼是他早就應該知道的彷彿就藏在這支手機裡,他應該要知道,所以他必須在手機裡找到那究竟是什麼。連續翻完近幾天的通話紀錄,沒有什麼異常,但異常的感覺仍然存在,驅使他繼續往隱私的深處挖掘、侵犯。於是他又打開簡訊匣。
  最先出現的是自己的名字。然後有一些廣告。跟通話紀錄一樣,偶爾有家人、有朋友。他繼續往下翻閱,直到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跳到眼前,這支號碼沒有存在聯絡資訊裡,本來應該只是一串數字,但是為什麼他一看見就知道這支號碼的來歷?
  那是方寧的手機號碼。他還記得。
  然而,又是為什麼方寧的手機號碼傳來的所有簡訊,全部都是轉寄自己曾經寄給方寧的內容?
  手機螢幕的熒光在昏暗中依舊刺痛陸靜澤的雙眼,他用力眨了眨酸澀的眼睛,強烈的疲憊感襲來,陸靜澤發現自己在無意識間屏息已久,衣內滲著一層濕涼的冷汗。他將手機放回魏重芳胸前,魏重芳依然沒有一絲轉醒的跡象,在朦朧不明中,那張熟悉的臉看著忽然變得陌生,自己所處的這間屋子好像一瞬間將他推得遠遠的,他在這裡,卻又似乎不該在這裡。
  最後,陸靜澤仍把魏重芳留在客廳,轉身離開時發現自己的肢體僵硬無比。時刻已經離天亮不遠了,陸靜澤沒有躺回床上,他一個人呆坐著,直到早晨來臨。

  手機鬧鐘把魏重芳叫醒的當下,他一時之間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睡在客廳,花了一些時間才想起來。房子裡很安靜,他喊了陸靜澤幾聲,沒有回應。走回房卻發現陸靜澤不在房裡,這個時間點已經出門是早得很不尋常。
  玄關鞋櫃上,車鑰匙留在那裡,今天陸靜澤也把車子留給他了,不過外頭的天氣比前一天還要好。
  直到魏重芳打開手機,看見畫面不是昨晚最後使用的影音APP,而是簡訊匣,他立刻聯想到有什麼可能被揪住了,就像一個衣服破口的線頭露出來,捏住一拉,就隨著線頭的拉扯愈破愈大,最後什麼也藏不住。


───


//72


  離開公司的時間晚了,魏重芳加了一點班,尖峰時刻的壅塞交通已見紓解,他在盡量不違規的情況下踩足油門,彷彿只要遲上一些,家裡原本應該重複的日常就會崩解。見不到該見的人因為那個人可能不會出現,或者早一步離開,一如早晨那般,明明屋裡充滿著那人前一刻還在的線索,但轉眼間就不見蹤影。
  當他推開家門的瞬間,看見屋內的光線同時在門板邊緣亮起。家裡有人,他鬆了一口氣。但進屋後一顆心又高高懸起。
  陸靜澤在屋裡,卻不在常待的位置──開著電視前的沙發上,或是敞開房門的臥室裡有燈光表示他在。反而是坐在餐桌前,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等待的同時陷入沉思。他身上還是白天上班的穿著,沒有替換,公事包直接放在餐桌桌面,好像隨時要走。
  開門的動靜好像驚擾了他,他露出意外的怔愣,看向門口,眼裡有驚疑與退卻,是一種拉開距離的眼神。
  魏重芳認出那種眼神,還不用開口說話,就知道有什麼要發生了。不會是好事,他不喜歡見到那雙眼裡好像已經盤算好退場路線,不管發生什麼都能在第一時間逃離。
  他張了張嘴,連說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都很艱難。在他開口說些什麼之前,陸靜澤先嘆出一聲長長的氣,但沒有說話。
  魏重芳遠遠地站著,沒有靠近。「你怎麼了?」
  陸靜澤搖搖頭,上身靠著椅背,微微垂著肩,一副疲憊至極的模樣。等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:「昨天晚上你沒在房間裡,我發現你睡在客廳。」
  「我半夜醒來睡不著,想做點別的事,怕吵到你。」
  「你戴著耳機,我看到你手機裡播放……方寧表演的影片。」
  「……所以呢?」魏重芳急躁地反問:「已經說過我跟方寧不是那種關係,你是在懷疑這個嗎?」
  「也不是。我記得你跟我說過的……我只是怎麼想就是想不透,」語調是經過壓抑的平靜,陸靜澤一字一字清楚地問道:「為什麼你的手機裡會有我之前傳給方寧的簡訊?」
  一陣耳鳴襲來,魏重芳好像沒聽清楚陸靜澤問他什麼,卻又心知肚明他問的是什麼。在轟然壅塞的耳裡,陸靜澤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,但他仍然聽得清晰,即便自己多想裝做沒聽到。
  「簡訊傳過去的時間點,你應該還在醫院昏迷不醒。」一個短促的停頓後,陸靜澤繼續說:「為什麼他要把簡訊全部轉寄給你?」
  魏重芳無法解釋,他只是朝陸靜澤搖頭,而他們倆都知道那不是代表他對此一無所知。
  沒有得到回答,陸靜澤不安地換了一個坐姿,一個細微的動作而已,卻讓魏重芳生出一種他就要起身離去的錯覺,渾身張起戒備。現在不能接受陸靜澤離開,如果陸靜澤要走,魏重芳隨時準備阻攔他。兩人之間的僵持將每一秒放得無限大,時間好像暫停在這個沉默的一刻,誰都動彈不得。
  直到陸靜澤在一段無止盡的困惑與掙扎之中終於挑揀出適合的咒語,並且決心將它說出口,把彼此從倒懸半空般的不確定感裡釋放。他道:「你是不是一直瞞著我什麼事?」
  於是倒吊的人被放開了,直直墜落。
  腦內深處的鳴叫在頭殼裡四處衝撞、鑽竄,除了耳鳴,從額角開始泛起一絲疼痛。魏重芳聽見自己的聲音也同樣遙遠,而且虛弱,他說:「簡訊的事、這很重要嗎?」
  「我只是覺得不合理。」陸靜澤沒有錯過魏重芳任何一個細微的反應,每一個眼神和話語都指向某個不曾言說的秘密確實存在。「我需要一個解釋。」
  魏重芳還是搖頭。
  陸靜澤強自按捺的冷靜到了極限,他的表情像是破了一個裂縫,露出脆弱與無助的神情。「你這樣子,我沒有辦法。」這句話像是被逼著說出口,不是他願意這麼說的。
  「什麼叫做你『沒有辦法』?」
  魏重芳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什麼,然而陸靜澤只能以搖頭作為回答,無法也不忍將話說得完整明白。
  「不是只有你沒有辦法,我也沒有辦法,我才是沒有辦法的那一個。」魏重芳忽然覺得非常委屈,懷藏秘密的壓力與不被理解的孤立感將他擊垮,他發起脾氣。「你要一個解釋,我可以給你一個解釋,但你會接受嗎?」
  「你能解釋清楚的話,我為什麼不接受?」
  「我不知道。如果我告訴你的事聽起來不像真的呢?」
  陸靜澤聽不懂魏重芳顛三倒四地在說些什麼,他下意識地站起身來,與魏重芳平視:「你只要說出事實就好。」
  這個動作引起魏重芳很大的反應,他朝陸靜澤大吼:「你坐下!」
  陸靜澤僵住,很快後退兩步,瞪著魏重芳。
  接在大聲喝止之後是可怕的安靜在兩人之間張開,魏重芳不知道自己對陸靜澤生什麼氣,他只覺得自己被逼到死角,而應該與自己站在一起的人卻正是逼迫他的人。他吼了陸靜澤的同時感到強烈的沮喪,陸靜澤驚疑且冷漠的眼神他看都不敢看。
  反而是魏重芳先移動腳步,走到桌前拉了椅子坐下。他揉了揉陣陣發疼的前額,盯著桌上,燈源將半身的人影映在桌面,他把一隻手覆在影子裡,好像這麼做就等於觸碰到影子的主人似地。
  最後,他說:「靜澤,我可以把全部的事告訴你,可是你要相信我,我說的都是事實。你一定要相信我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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